“我亲爱的姑姑,他们把爷爷带到哪里去了?”
德拉拉姆几乎无法专注她的侄女费雷什泰在问的问题。她自己也在努力解决许多问题。五口之家今晚不完整,痛苦满布了这座房子。
这位 17 岁的女孩刚停服抗抑郁药物,处于康复中。在她的家庭里,德拉拉姆就像是她两个侄女的母亲,还是她年迈生病父亲的护士。她替母亲照顾全家人,照顾她的姐姐,因为姐姐遭遇意外后身体无法正常移动,需要动手术。但今晚她充满了悲伤。
一个周一的晚上,她比平时晚到家,发现父亲的身体不太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很害怕也很担心。就在三天前,有消息在他们的公寓里传出,说新冠病毒已经进入了他们的大楼。一个阿富汗的邻居感染了病毒。起初没有人知道,因为邻居隐瞒了她住院的原因。也许和其他难民一样出于尴尬、恐惧和耻辱,她决定隐藏自己的痛苦。
许多想法掠过德拉拉姆的脑海。她也是一个无法支付新冠检测费的难民,一个对医院没留下过好回忆的难民,一个说不好英语或马来语的难民,一个几天前失业的难民,一个还是个孩子的难民。她闭上眼睛,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悲痛地叹了口气告诉自己,自己不像那位邻居。她无法自己面对这个问题,但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可以联系谁,可以做什么。
所有这些恐惧和压力剥夺了德拉拉姆做决定的能力。但看到她的父亲在这种情况下并不容易。过了一会儿,她想起了一辆救护车带走了邻居。她打电话给邻居的儿子哈比卜,问他该怎么办。
哈比卜留意到德拉拉姆身体不太好,让她叫救护车。她不会说英语,所以请哈比卜帮忙。哈比卜打了电话,救护车终于来了,把德拉拉姆和她的父亲都送到了医院。
他们到了安邦医院,但医院不允许德拉拉姆和她的父亲呆在一起,因为他被怀疑有新冠。就在接受新冠测试之前,她的父亲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他说的话让她脊背发凉,德拉拉姆变得更加痛苦。信息虽简短,但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却意味深长。
她别无选择,只能回家。她把父亲的下落告诉了家里的其他人,每个人都很沮丧。她突然想到应该向穆罕默德寻求帮助。
穆罕默德是一名来自阿富汗社区的年轻人,曾多次帮她做口译。她打电话给穆罕默德,告诉他她父亲的情况。她被恐惧和焦虑所淹没,哭了起来。穆罕默德安慰她,提醒她在这种情况下她必须要有耐心,要坚强,他还提醒她记录一下她父亲入院的医院和科室的信息。
天越来越黑,德拉拉姆想起她的姐姐埃琳娜那天也预约了医生。埃琳娜头部受伤导致一直头痛,需要每月到医院进行检查。她决定明天带姐姐来,开始准备晚餐。
晚餐被残酷和悲伤所笼罩!在马来西亚度艰苦地生活了6年,这不是德拉拉姆和她的家人第一次感觉自己沉浸在无法过的生活里反复出现的痛苦和悲伤之中,但今晚就只有他们四个人。她 6 岁的侄女费雷什泰用一个问题打破了沉默。
“姑姑,爷爷呢?”
德拉拉姆思绪一时失神,然后留意到费雷什泰是朝她发问的。
就在她要回应费雷什泰时,电话响了。
“你好?”
“你好,你是艾哈迈德的女儿德拉拉姆吗?”
“是的,是的,我是德拉拉姆。”
“我是从安邦医院打来的萨拉。我想通知您,您的父亲患有新冠,他情况不大好。你们所有人都必须自我隔离,如果出现任何比如咳嗽、呼吸急促、疲劳或失去嗅觉等症状,则必须立即进行新冠测试。”
通话结束。
由于语言的障碍,德拉拉姆只知道她父亲感染了冠状病毒。她的父亲已经病了,现在更虚弱了。她再也承受不了了,这一次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能打电话给谁?有人会帮助她吗?她应该去找她父亲吗?她该干什么?
然后她想起了口译员穆罕默德。她打电话给他,告诉他这个消息。
“你能问他们我父亲什么时候出院?”她问穆罕默德。
穆罕默德打电话给医院,希望收集有关德拉拉姆父亲的更多信息。他在语音记录中告诉她,她的父亲正在被转移到双溪毛糯医院。他建议德拉拉姆和她的家人进行新冠测试。
德拉拉姆的恐惧在身体里蔓延。双溪毛糯医院很远,里面挤满了新冠患者。她担心她的父亲因为是难民而不会得到平等的对待,而且她无法在旁帮到他。她想起了父亲临别时说的话:
“女儿,你会把我留在这儿,不会来找我的。”
德拉拉姆现在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然后她想起了拉沙德。她记得他是一个好人,为了更好地展现整个社区,他与年轻的难民组成了一个剧团。她听说他在帮助有困难的人。当她给他打电话时,他平静地告诉她不要担心,这段时间他会尽力帮助她一家。
这让她稍微放宽了心,耳边却响起了父亲的声音:“女儿,你要把我留在这里吗?”
她一遍又一遍地给医院打电话,终于到了深夜,有人接电话了。
德拉拉姆请求和她父亲谈谈。她想向父亲保证,他们并没有离开他,他们想来看他,但不被允许去他所在的地方。
但医院工作人员告诉她,现在不能和她父亲说话,然后挂断了电话。
德拉拉姆正担心着父亲,发现自己咳嗽得越来越厉害。她记得她和家人现在必须接受新冠检测。但是没有任何地方对他们是免费的。她必须去到阿富汗社区办公室,那里通常会为需要帮助的人提供帮助。为了德拉拉姆和她的家人可以接受检测,社区帮忙筹了款。
谢天谢地,她的母亲检测呈阴性,但德拉拉姆的检测呈阳性。她必须在远离家人的隔离区度过艰难的两周。德拉拉姆再次打电话给穆罕默德,征求他的意见。
穆罕默德让她联系邻居的儿子哈比卜,让他帮忙将食物和手机寄给德拉拉姆的父亲。那天晚上,在得知她父亲收到手机后,德拉拉姆打来了电话,是一个视频电话。
德拉拉姆的父亲一直孤身一人,痛苦不堪,听到女儿的声音,他振作起来。
“爸爸,我也在别处隔离,但我很好。我很想来看你,但他们不让我去。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爱你。快点好起来。家里没有你,就像没有足够的空气。”
— 2021 年 7 月
这个故事是采集于Innovation for Change – East Asia。也是项目名称“COVID-19边缘故事”的一部分。该项目通过故事分享的技能提升,为来自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缅甸、菲律宾和越南少数边缘群体的六名人士提供了一个平台来分享他们在疫情中故事与经历。
Delaram English version
Delaram: A refugee’s COVID story
Delaram Korean version
델라람(Delaram): 한 난민의 코로나 이야기
Delaram Malay version
Delaram: Kisah COVID seorang pelarian
Huma: Diverse Culture Support for Persians immigrated
穆罕默德·埃斯梅尔·盖比 (Mohammad Esmail Ghaibi) 是一名阿富汗难民,目前居住在加拿大。他在马来西亚吉隆坡等待重新定居的程序时写下了这个故事。他在马来西亚时曾与 Health Equity Initiatives 和阿富汗社区中心合作,在新冠疫情期间为其社区群体提供心理健康支援、支持。他也曾担任 Asylum Access Malaysia 的其中一名难民人权倡导者。同时,他HUMA团队的其中一名义工。